关于影片的叙事和视听语言
托纳托雷是一位很会讲故事的导演,他运用独特的叙事架构和丰富的电影语言把一个简单的天才钢琴家的故事讲述的回肠荡气。影片的叙事平缓,没有多少反转和起伏,却温柔而有力地揭示了童年、初恋、选择、归宿等人的一生最柔软的记忆。故事透过第三人丹尼的旁知视点讲述了一个现实中不存在、不可能被记录的的一生,传达了有限与无限、存在和虚无、梦想和现实等哲学命题。
讲故事的人丹尼、听故事的人古董乐器店老人、康恩牌小号、一张破碎的旧唱片,串起了一段关于的寻找和回忆。故事分两条线索、两个叙事时空,一个是现在进行时落魄号手丹尼走进古董乐器行,讲述一个关于寻找、关于邮轮倒计时的故事;一个是由丹尼闪回记忆串联起来过去的关于佛尼吉亚号邮轮上的故事。旁知叙事视点增加了故事的传奇性,双线多时空交叉叙事形成了故事套故事的叙事架构,增加了的电影叙事张力,拓展了电影文本指向的丰富性,让每种关于它的解读,都变得具备可能性。
影片开始是大全景镜头下佛尼吉亚邮轮载着追求美国梦的人们,当运动镜头中浮现出象征美国梦的胜利女神像时,随着一声America,全船的人为之欢呼雀跃。这样的镜头在影片中出现多次,但是每当这时总会浮现出那双透过舷窗默默注视着世间的人群的孤寂眼睛。
是一个“世间并不存在”的人,他生于佛尼吉亚号,死于佛尼吉亚号,除了丹尼,没有人能证明他的存在。一艘船、一架琴、一片海,就是生命的全部。电影选择超浅焦镜头呈现与其他人的疏离关系,每当的形象清晰时,背后其他人的形象就是模糊的,反之亦然。由此来表现从未真实的和人们存在于一个世界,从未有人真正抵达过的真实世界。
并不羡慕尘世中的人们,他认为:
“陆地上的人喜欢寻根究底,虚度很多的光阴。冬天忧虑夏天的迟来,夏天担心冬天的将至。所以不停到处去追求一个遥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我并不羡慕。”
却读懂了船上人们的故事,他用音乐讲述每个人的故事,男人的梦想、妇人的哀怨、少女的爱情……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艘船那么大,但是的内心世界却很大,能容纳世间人的喜怒哀乐,宠辱不惊。
直到遭遇到了爱情。正如一切英雄的电影一样,“姑娘”是男人最有力的行为动力。与甲板上的姑娘相遇,是我看过的所有美丽邂逅中最动人的。影片运用了轮船的舷窗作为重要的构图工具,不管是在处理本人与外在的世界的关系还是描绘这场关于爱情的相遇,舷窗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透过“舷窗”,将窗内的正在弹奏的和窗外的姑娘连接起来,而圆形的舷窗构建出一种经典绘画构图,甲板上的姑娘犹如一幅优美的肖像画,在古典油画般的影片色彩中,营造出女神的朦胧和完美。这对形成一股强大的召唤和诱惑,也许对于我们而言这不过是一场从未发生的恋情,对于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怦然心动。姑娘和爱情给予他改变生命轨迹的力量和勇气,他决定要“下船”。
下船这个历史时刻应该是值得反复推敲和研究的片段,影片运用了丰富的镜头语言来表现。通过大全景镜头和深焦镜头来呈现背后的纽约,深焦镜头清晰表现出人类集装箱式的现代城市,无数条街道、高耸入云的高楼、永远看不见的归途;透过近景、中景、仰拍呈现脸上的恐惧、害怕,对未来不确定的犹疑。
通过两个镜头的不断切换,呈现在象征自由新大陆的纽约城市面前,的内心由恐惧、未知、犹疑到坚定地走回船舱的心理过程。影片并没有交代为什么改变主意没有下船,直到最后丹尼在即将报废的船舱中再次找到。这时影片选择了非常清晰的双人中景对切镜头,第一次将和丹尼之间的关系呈现得如此清晰,于是有了和丹尼之间具有哲学意蕴的对话。
关于影片的哲学主题:那些无处安放的孤独
《海上钢琴师》之所以经久不衰,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透过影片可以延伸出无限的哲学主题,关于存在和非存在、关于理想和现实、关于无限和选择等等。关于88个琴键的有限和人的无限的阐述,是影片在哲学层面最经典的论述:
“这些城市,你唯一看不见的是它的尽头。阻止我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无法看见的东西。在无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尽头,我看不见的是这一切的尽头,世界的尽头。在钢琴的88个琴键上,能创造出无限的音乐。当我站在舷梯上,在我眼前铺展开的,是有几百万、几亿个琴键组成没有尽头的键盘,那是上帝的钢琴。”
这段形而上的叙述落实到形而下的生活经验中是无限的世界和有限的个人之间的悖论,是在无限的未知中我们到底需要多大的世界?是面对无限的选择我们该如何正确认识自己?
胡塞尔说:“每个人的世界都是‘自我建构出来’的”。所谓现实是对自己世界的理解。当无数的人对美国梦所承载的欲望、金钱、自由趋之若鹜的时候,对自己和世界有着清醒的认知,88个琴键、一艘船、一辈子远比蔓延的城市、无数的街道、无尽的远方、远大的梦想、无限的选择对他更有意义。他用有限的88个琴键支撑起一辈子的热爱,弹奏出整个世界。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那是一种理想,是尘世中的我们不敢付诸现实却又心怀向往的理想,是每个人心中的诗与远方,是那份无处安放的孤独……
电影中那些讲述的和未被讲述的
《海上钢琴师》是一部在世纪末回首20世纪,讲述20世纪的故事,是一首献给20世纪的情诗。是影片主人公的名字,他是在年第一个月第一天被发现的,所以被起名为。然而年是20世纪的时间拐点,世界的中心由欧洲转向美国,欧洲文化逐渐被美国的崛起所替代。影片讲述故事的时间是二战后,上映时间是年。
《海上钢琴师》是导演托纳托雷借助对20世纪欧洲艺术和贵族文化的世纪回眸,是20世纪欧洲艺术、文化的最后挽歌,是对新旧世界的最后一次回望。是高贵、优雅的欧洲文化的最后象征,是理想主义、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的最后一尊雕塑,是坚守旧世界审美观、世界观的最后一名战士。
电影有睁开眼睛可以看到的东西,也有闭上眼睛才能看到的东西,我想这才是好电影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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