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你在做什么？
应该还在酣睡吧！
凌晨3点，贵州邢江河畔的山野，点点灯光陆陆续续在山坳里亮起。村民们在地里插上竹竿，挂上充电电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挖折耳根。
挖折耳根的，大多是五六十岁的人，村里，年轻人已外出打工，他们成了村庄的主要劳动力，用一天一天的辛劳，守护着这一方土地的希望。
锄头所到之处，泥土松动。再一锄一锄地连接起来，翻出大块的泥土，折耳根便横七竖八躺在那里。接着，把泥土摇散，一根根捡起。
贵州是全国唯一一个没有平原的省份，在这里，土地被高低不平的土丘切割成小块。农民的劳作用的也是最原始的工具——锄头。
一个多月没有下雨，土地又干又硬，一锄下去，土地能把锄头弹起。能挖出折耳根的地方，需要头天下午先浇水。
浇透水的地方，泥土松散，凭着折耳根的韧劲，能扯出成串的来；水浇不透的地方，泥土板结成块，折耳根被扯成小半截。扯成小半截的折耳根，在收购时要被挑剔，断得太多，还有卖不出去的风险。
于是，每天下午，村民们都会顶着烈日，用三轮车从河里取水，骑行3、4公里运到到山坳，再一桶一桶提到地里浇。
折耳根也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每年6月，折耳根出产得少，价格就高；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市得越多，价格就下降，没几天下调一个档次。
7月中旬，价格已经降至三元。为了能卖个好价钱，大家都希望尽快挖出来，因为错过这段时间，也难找到人收购，留在地里还要占用土地，影响下一轮的耕种。
大家甩开臂膀，争取时间抢收。村里有个舅舅股骨头坏死，每天出门挖折耳根，就在膝盖处捆上块毛巾。他手握锄头，挖出折耳根，就用锄头撑在前方，然后直挺挺地跪下去，将刚挖出的折耳根一根根捡起来。捡完之后，又用锄头支撑身体，慢慢站起来继续挖。两块毛巾上，常常沾满厚厚的泥。
山野蔬菜，最看重一个“鲜”字。鲜，不光是一种味觉的体验，更是一个时间的概念。
经过一夜的奋战，很多人家也挖到了两三包折耳根。早上八九点，一包包折耳根又从山里陆陆续续运出，到达河里淘洗。
人们把折耳根放在一个长方形的竹篮里淘。洗过的折耳根褪去了一身的灰头土脸，也变得白净鲜亮。还需再捡去老根，掐去长有有黑点的部分。太细的、过粗的、都要扔掉，因为它们严重影响了卖相。
这里，集中了更多干活的人。有70多岁的老人，腿已弯曲成一个O字形，站在水里，认认真真地挑拣着。
岸上也有三四岁的孩子，坐在石头上，看着手机。他们的父母外出打工，由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带着。老人们要挖折耳根，孩子单独在家反而不放心，也半夜跟着去。为了孩子不哭闹，一直也是手机陪伴。
收购商早已把车停在河边，等着收购。他一家一家查看成色。折耳根的白净度，粗细度，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前些年，折耳根好销时，收购商也多。为了避免矛盾，他们以河段划分，每个人负责收几个村，或是谁收哪几户人家，都分得一清二楚。
这两年销量没有原来好，很多收购商说钱难挣。他们早上收货，中午运出，大半夜赶到批发市场。白天黑夜没玩没了地干，还要承担卖不出去被扔掉的风险。
很多个体收购商已外出打工，觉得这钱还没打工来得干脆。还能坚持留下来的，也是那些有了小团队的人。他们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收，有人专门负责卖。即便如此，生意难做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农民们也在担心，如果哪一天收购商生意做不下去，那以后种出来还能卖给谁？
村民们对折耳根情有独钟，折耳根也成为这一带农民的主要经济来源。长得好的一年有几千上万的收成，长得差的，谁也说不准，有时颗粒无收或是黑点太多，销不出去，还要花费劳动力挖掉也是正常。但是，干什么都有风险，种植折耳根，也比种其他农作物强！
几十上百斤折耳根，能卖二三百元。折耳根卖给收购商，一天的忙碌也在此时获得了回报。大家拿到钱，开开心心地计划着下午的劳作：吃完早饭，继续顶着烈日给折耳根浇水，为下一天的忙碌做准备。
如果此时，你对河边卖折耳根的村民说：“你们要提高认知，才能增加收入。”估计，大家会把你当作另类。这里，大家不需要什么思想上的指导，说这么多，还不如给大家买点折耳根来得现实。
农民最看重的，是眼前的利益，是让他们的付出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可是，在农业这条最底层的产业链上，农民们辛辛苦苦，也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所需。
越是辛苦的钱，越是难挣！
贵州山野的这个小村庄，只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村庄的缩影；农民们陈旧的衣衫，压弯的脊背，这也是中国千千万万个农民的样子。
看惯了互联网上高品质的生活，大家都是光鲜亮丽：游遍山河美景，尝尽世间美食，体味人间细腻的情感，反而忘了普通人的生活该是个什么样子？
我们羡慕那些光鲜亮丽的生活，但即便一生努力，也成不了他们的样子。我们每天都在为油盐柴米而忧心，为孩子的上学、工作而发愁，因家人的一点病痛而难过，自己却没有能力去改变现实。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也只能过着普通人的样子。不管生活困难与否，都坚韧而顽强地活着。每天用琐碎的事情和微小的成就，去精心装点着自己寡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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