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觉画面的调度同样是隶属于电影本体层面的空间叙事技巧,这里的画面不是指静止的单个画格,而是镜头拍摄的连续运动的画面。
电影银幕的画面元素具有动态直观的空间呈现功能。电影的视觉画面空间有自然的叙事功能,叙述者对画面景别的选取,画面构图的设置,镜头运动的选择等都影响着电影的视觉呈现效果以及内在的思想意蕴。
创造者在电影银幕上再造了一个综合性视觉空间,电影银幕视觉画面的塑造技巧包括对取景内容、景深、焦点、景别等的选择以及摄影机的操作组织形式。
而“摄影是拍摄电影时所采取的技术和艺术手段,其涉及的内容包括如何(用什么材料、以何种速度)进行拍摄,从什么角度、用什么镜头,以及视觉效果的运用和镜头长度的把握等”。
可见视觉画面的调度和摄影是难以截然分离的,所以对画面空间的调度包含对镜头运动的把握。新世纪一些乡村电影在画面构图和镜头运动的展现上极富表现力。
例如《一个勺子》中的画面构图极具表现力和空间感,影片环境造型的镜头空间感十足,如:作为老百姓生活环境载体的大地空间占据画面的大部分,天空反而被挤压成一条线,这种非常规的画面构图再现了“线”与“面”的关系。
借用土地的厚重深挖空间中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关于人生的哲学全都隐喻在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之上。
影片中侧重人物展现的构图也极具特殊性,展现两个人的镜头很多采用二分构图,即人物所占空间对称,大小几乎一致,空间平分设置,一般来说,“二、四、六单位的构图较为平稳、安定、均衡”。
看似和谐的外部形式将影片展现的种种不平等情况及充斥着的阶层压迫反衬得更加深刻,这样反而使得画面空间更具威慑力。拉条子野外沉思一幕,先后使用了远景、近景、全景来展现,不仅令画面更具空间层次感,还使观众对人物的理解更深刻。
影片《光荣的愤怒》的镜头展现极富张力,导演对镜头调度的精湛技艺足以见其功力,来回窜动的村民、凹凸不平的胡同、复杂回环的村庄结构为观众呈现了在视觉上逼仄的镜头空间。
影片所选的高原地形不仅是电影的背景,具有景深感的黑井村空间布局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封闭空间的限制,强化了影片的感染力。
此外,影片频繁使用摇晃的手持摄影机、不规律地跟拍镜头、近景与特写的高频交替使得影片的镜头空间独具美学风格。
乡村电影视觉画面空间并不像科幻片、战争片等那样具有天然的运动属性和丰富的视觉形式,虽然也有具有强烈运动感的乡村电影,但为数不多,有的仅限于特定的场面。
除了前文所述在画面构图、镜头运动等方面有出色表现外,新世纪中国乡村电影在一些景深镜头的运用上也极富表现力和空间感,对大部分乡村电影来说,景深镜头是最能展现镜头画面空间层次的方式。
景深镜头分为深焦景深镜头和浅焦景深镜头,深焦景深镜头往往有极强的空间性,因为它使画面前、中、后景一样清晰且同时参与叙事,能形成纵深层次上的画面元素的并置,制造空间感。
而浅焦往往只会选择前后景中的一个进行聚焦,会有画面内容单一、画面空间利用不充分的弊端。巴赞就是深焦景深的热爱者,本文分析的景深镜头是深焦景深镜头。
影片《老狗》中,在贡布被拘留的镇派出所办公室外的长廊上,固定机位拍摄父亲出门从长廊一头走到终点去为儿子买酒,长廊的初始位置是贡布,长廊的中间,多杰走出打断这一连续的运动,这一部分画面空间的调度极富空间的纵深感,父亲对儿子的关爱之情充斥在长廊中。
影片还有几次屋内拍摄的景深镜头,镜头对准门框,门框与镜头之间有一定的距离,门槛上坐的人由一开始的儿媳变成了后来的父亲,再到父子二人同时被置于门框的位置,后景是透过门槛的老狗和羊群,空间内容极其丰富。
在这个极富深意的空间中,父子关系从对抗走向和解。影片《暴裂无声》擅长利用门框作为前景或后景制造画面的纵深感,门框对空间的框定加上镜头的创造性表现,加深了所展示空间画面的层次,观众能有效感受到人物之间关系的变化和由其框定的空间环境中人物地位的差异。
框中框的构图营造了紧张氛围,加深了观众的禁锢感,加快了影片的节奏。当张保民进入村庄、村支书拦住他给他补贴金时,镜头从中景画面拉远并通过门缝窥视视角构建框中框的效果,两人的存在空间被压缩至画面的二分之一,给人一种人物动作无法施展的压迫感,二人的身份差异在狭窄的空间画面中碰撞出来。
而远景镜头中被迫接过补贴金的张保民反手将信封甩向村长,这是张保民在权威压制下的反抗,框中框的画面加强了二人冲突的激烈程度。《盲山》的景深镜头往往与“门”和“窗”的构图相配合,将“框”的限制作用发挥到极致。
被拐女大学生白雪梅成为了狱中“囚”,人物命运的身不由己由此凸显出来。黄家来了几个有身份的人,白雪梅以为自己看到了逃脱的曙光,在被关押的小屋里拍打着窗户拼命喊叫,前景是布满小框的门窗,后景是白雪梅寄寓希望的人群,而这个窗框是所谓的“婆婆”频繁监视她的“牢窗”。“
‘门’和‘窗’拓展了人类的视域,但在‘盲’逻辑的主宰下,它们却变味地成为‘囚’的代名词”。画面空间的调度与影片的主题相契合。
景深镜头使同一空间不同纵深位置上的影像获得同一方位视点的观照,这种固定空间画面中异乎寻常的明晰关系,极易引发人们对空间人物关系及人物命运的联想。景深镜头中前中后“景”的选择、运动方向等都暗合着电影主题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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