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是程耳个人的第四部作品,从《边境风云》开始,他的个人风格愈加明显,独特的叙事结构和剪辑风格使得这部反商业类型的作者电影成为华语电影的一股清流。
故事从年的上海讲起,当时上海黑帮的风云人物之一的陆先生一家惨遭灭门,凶手就是潜伏在自己家中伪装20多年的日本妹夫,一系列的阴谋和惨剧都是从他开始。
《罗曼蒂克消亡史》的视觉艺术魅力
影视艺术与其他艺术形式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独有的视听语言。
电影镜头中显现出来的进入观众视线的每一部分,都可以归为视觉的艺术魅力。
电影的视觉元素能够真实的记录和还原世界,甚至结合高科技创造超越现实的幻想世界,最大程度的显示出电影的美学特性。
(一)精心设计的道具和细节之美
《罗曼蒂克消亡史》很容易使观众想到王家卫的《花样年华》和侯孝贤的《海上花》,这主要是因为旧上海的街道、建筑、汽车、家具等无一不为剧情服务,让观众快速入戏。
演员精致的妆容和精心设计的服饰,从视觉上就给观众一种美的享受。
从服饰变化来看,最有特点的要数陆先生的妹夫——在上海生活了20年的日本人渡部。
他终年穿着质地考究的长衫,说着地道的上海话,跟沪上时髦的中产者一样,又是喝茶又是泡澡堂子,经年累月,再也看不出日本人的样子。
渡部在上海潜伏的20年中,需要陆先生的妹夫这个头衔生存,需要说上海话来获得信任,需要中国的长衫来作为伪装自己的皮囊。
但渡部有自己的日料店,在这里他可以穿和服,吃日料,说日语,这里的陈设和陆家大相径庭,好似回到了日本,真正可以以日本人的身份和生活方式存在。
从考究的长衫到和服的转变,还有渡部精心烹制日料来给自己和猫吃,不难从道具的设置上看出渡部难以被同化的特性。
影片中所有女性都着旗袍,小六的旗袍和妆容性感妩媚;
吴小姐的旗袍素雅大方;
妓女的旗袍色彩艳丽。
每个人的配饰都独具风格。
章子怡饰演的小六被渡部囚禁在地下室成为性奴,她被穿上日本和服,这时她已真正失去自我,从里到外被掠夺,甚至最后向命运低头,逐渐开始堕落和享受。
结尾小六亲手杀死渡部的时候,穿的是白色的中式旗袍,显示出她杀死这个曾经凌辱自己的日本人并重新开始的决心,服饰的变化反映出小六的遭遇和心理变化。
手绢是一个特别的道具。
在家庭吃饭的场景中,小六在畅谈自己的拍戏过程,不经意掉在地上被渡部捡起来的手绢,是渡部对小六产生觊觎的关键所在;
后来渡部心生怜悯没有杀死失去价值的小六,也是因为小六曾经递给过他这块手绢。
另一个关键的道具是耳环。
渡部送小六离开上海的途中,夜幕中小六姣好的面容勾起了渡部的淫欲,小六戴的樱花耳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这个具有日本特点的道具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阴暗面,成为引发渡部一系列罪恶行为的导火索。
影片中复古且应景的道具,还原了时代背景,突出了人物性格特色,甚至成为了精心设计的细节和伏笔,使故事更加丰满有趣。
(二)精致的视角和对称的构图
影片故事的发生地在上海,多以静态的大特写和垂直俯拍,把人物和环境锁定在饱满的画框中。
电影画面有很多种的构图方式,《罗曼蒂克消亡史》中多次出现充满美学意味的对称构图画面。
影片中吴小姐为救夫不得已嫁入戴公馆,而丈夫见利忘义,不念夫妻之情决绝离开后,留下的是吴小姐极度悲伤的面部特写。
吴小姐的脸在画面正中央,以领口扣子为轴线将画面划为对称的两部分。
这种面部对称式的构图与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典型对称构图不谋而合,更凸显出吴小姐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片中的群演很少,几乎都是主要人物,镜头集中地放大每一个人的生存状态和面部表情,更好的渲染了环境气氛和个人情绪。
对称构图还在其他重要场景多次出现,如打麻将时、餐桌上、汽车里。
对称构图所具有的限制性使得行为举止和故事情节显得端庄有序,这也突出了中国传统文化上仪式感和庄重感的形式追求。
较为保守的构图不仅配合了故事发生的需要,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演员的情感,使得观众有了更为广阔的解读空间和情感宣泄的余地。
片中也出现了几次大俯拍,表现出一种典型的“全知视角”,也叫做“上帝视角”。
这种视角多用于暴力场面和杀戮戏中。
影片的“上帝视角”有一次出现在前半段陆先生家惨遭灭门,垂直俯拍的镜头由下向上推进,缓慢的画面中展现出整个家庭的覆灭,惨遭杀害的无辜生命在这个视角下显得极其渺小卑微。
与这个杀戮段落大俯拍呼应的,是结尾处陆先生再次回到陆宅,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宅子,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
同样是大俯拍的视角,略有不同的是从上向下的移动。
这种反向的运动,是一种不平常的运动,更加凸显人物心理的孤寂和伤感,配以童声演唱、富有宗教意味的英文歌曲,渲染出巨大的悲怆气氛,同时形成一种情节上的对称。
这种“上帝视角”的俯拍镜头,既是悲悯也是克制,还在片中出现多次,都具有深刻的寓意。
如战前和战后的上海街区,运用俯拍展现战争的残酷;活埋那场戏之前大俯拍推到墓坑,充分的积累了恐惧和暴力的情绪色彩;
小六被送离上海时,俯拍的视角展现出隐没于荒郊野外的羊肠小道,好像是突然划开的一道口子,显得突兀和不寻常,也预示了接下来的恶行。
《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听觉艺术魅力
听觉因素结束了默片时代,人声、音响、音乐逐渐参与电影叙事。
听觉艺术使得画面的意义得到延伸,作用于观众的听觉系统。
观众将它们与叙事和视觉结合在一起,使得真实和幻觉都更加真实,从而产生更大的审美愉悦。
(一)独特的背景音乐
作为“第七艺术”,电影汲取了文学、戏剧、音乐、美术、摄影等多种艺术的精华,融汇杂糅形成自己的艺术精髓。
恰当的音乐在电影中的地位不可小觑,《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音乐就非同凡响。
单从音乐来看,它甚至可以被定义为一部音乐电影。
片中令人印象颇深的音乐设置有四处。
第一处,表现陆家被暗杀灭门的大俯拍开始时想起的《Whereareyou,father》,悠扬舒缓的童声演唱,具有宗教色彩的音乐风格,渲染了杀戮的悲惨、生命的脆弱和战争的残酷。
第二处音乐出现在小六被送离上海的途中,背景音乐是《TakemetoShanghai》,爵士舞曲的曲风配以直白的歌词,显示出小六对上海的不舍,以及对过去浮华迷乱生活的回忆。
第三处音乐令人愤怒,小六被囚禁在地下室成为渡部的性奴,鼓点的节奏伴随每天被重复凌辱的画面,小六从内心的反抗到表面的屈服甚至享受,鼓点的紧张配合使影片节奏更加紧张。
结尾处,在菲律宾陆先生亲自下令杀死自己的外甥的时候,还出现过《Whereareyou,father》,和前一次一样,音乐中流出了救赎和悲怆的意味。
音乐本身就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电影中的音乐不仅能感染观众的听觉系统,还成为电影的一种独特的视听语言。
整部影片的节奏很慢,但缓慢的音乐下隐藏的是更加紧张的心理节奏。
(二)语言的魅力
我国人口众多,分布于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地域具有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和习俗,最具特色的表现之一就是方言。
北方方言粗狂有力,像北方人的性格一样直爽粗旷;南方人温润细腻,其语言特色也具有如水的柔和特性。
在电影中恰当运用地方特色方言,更有助于人物个性的体现,和影片正特风格的营造。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社会心理的展示,大一统的表现方式难以涵盖或满足不同身份和位置的受众心理需求,这便是方言电影得以流行的根本原因。
《罗曼蒂克消亡史》不仅在叙事方式上独具一格,而且通过方言对话的表现形式,体现语言艺术和电影艺术的息息相关。
影片采用上海方言,更贴合电影讲述的故事时代背景,展现旧上海的复古与怀旧。
温声细语的上海方言能快速带领观众进入影片设定的环境氛围,具有强烈的代入感和真实感,而字幕避免了观众听不懂的尴尬。
《罗曼蒂克消亡史》是旧上海都市的众生相,导演着力于让每一个人物尽可能的丰满,因为每个人物代表着不同的社会阶层,方言则是这些不同阶层的生活形态的最有力表达方式。
影片中最与上海人身份相背离的是渡部,带着虚假的上海人面具,靠着娴熟的上海话在陆家游刃有余。
片中渡部打麻将的时候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我是上海人,我现在讲的是上海话,这更加没错”。
这句看似平常的闲话,其实是渡部寻求身份认同的表达,也是他掩饰真实身份的皮囊,为之后渡部身份暴露和灭门惨案的发生做了充分的铺垫。
在这里,台词的方言化已经开始参与叙事,渡部之所以能够潜伏陆家20年能够获取最大的信任,地道的上海话是他的保护伞。
尽管影片所有演员都使用上海方言,但也有特例和讲究。
片中葛优饰演的陆先生,不管是在外与人交涉,还是和自己人交谈时,大多使用的是普通话,只在少数几个家庭场景中偶尔使用上海话。
这不仅显示出陆先生有别于其他人的地位和人物性格,还体现出只有在家中,陆先生才是最自由放松的状态。
《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角色阶层分布广泛,真是的将当时旧上海众生相呈现在观众眼前。
导演精心设计的每一个角色,都有方言的渗透来塑造不同阶层的人物最契合实际的生活状态。方言的使用更充实了角色的人物性格,是不同性格特点最直观的体现形式。
电影时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通过眼睛与耳朵两种感觉器官在人的高级思维能力的参与下构建的超真实世界或幻觉世界。
观众通过电影的视听艺术,结合自身的感知和理解,创造一个接近真实的幻觉世界,并产生审美体验。
《罗曼蒂克消亡史》无论是道具和服饰的精心设计还是构图和视角的独具特色,无论是音乐的精亮制作还是方言的恰当运用,都给观众带来思考和美的享受,虽然票房不一定如商业大片,但让观众看到了中国电影多类型的发展。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jzl/5220.html